房仲是我的名字,沒錯我的名字約束了我的出路,我大學畢業當完了兵,想就沒想就進入一家房仲公司當起了業務。宿命論很無聊,但對我而言有一點點的浪漫,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有像嗎?)

這名字背後是一個崇拜春秋齊國宰相的老爸所取,老爸總是跟我說:你知道我們房家最在意的是什麼?沒什麼,就是地,有房沒地就是個屁!但叫房地太俗氣,所以我幫你取名為仲,就跟我崇拜的管仲一樣!此時老爸總是期待接下來的對話,你一定會覺得跟管仲有什麼關係,老爸飽讀史學,你知道土地什麼時候開始值錢的嗎?就是齊國宰相管仲廢了井田制開始,土地開始可私有買賣,厲害吧。

我看老爸是想錢想到瘋了,有土斯有財,他老是掛在嘴上,老是覺得當初台北信義區不毛之地時,長輩怎麼沒跟著挺進買一些,千金難買早知道啊,真是太遺憾了。

房仲啊,你來,我有話要跟你說。馬奶奶老是把我當孫子呼來呼去,她有一間在萬華的一樓住辦產品要處理,身為菜鳥的我有案就接,接了之後才發現這間是新人訓練中心,也就是所有新人一進來都可能接觸到這個案子,而這個案子永遠賣不掉。我永遠記得一個畫面,當我拿著寫著店裡電話的廣告招去房子現場掛的時候,下巴只差沒掉下來,因為我根本不用大老遠把看板帶來,有我半個身體高的看板層層堆疊起來,翻一翻還可以看到店裡的看板,這就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好意啊。

說來不誇張,馬奶奶這房子一賣就是10年了,這房子跟台北市其他房子比較起來不舊,也就剛剛好10初頭年的房子,也就是馬奶奶從入手賣到現在。

斑剝的牆面,潮溼的霉味,久未人居的蕭瑟感,真的要賣出去也不是不行,所謂沒有賣不掉的房子,只有賣不掉的價格,但也要有人願意出個價才行,對吧。

於是,我開始打掃屋子,把斑駁的部分清理重漆,放台除溼機在地下室除了整整一週的水,並且開始走近附近的市場發派報。

年輕人,你這間房子太貴了啦!這間頂多1000多萬,這要2700萬吔!

年輕人,這房子我看過啊,跟本很久沒人住了,我是不會考慮放這麼久的房子。

喂,先生,這間不能做生意,頂多當住家,這價格不可能的啦。

。。。。。。打槍綿綿無邊際,我的信心就像是那載沉載浮的船隻,原來我的能力也不過如此,想賣掉跟會賣掉是兩回事,馬奶奶,馬奶奶啊,您的房子不好處理啊。

店裡KO學長好心的說:房仲啊,這不是你的問題,是這屋主的問題,你要不就把約解掉,要不就先冷處理,把時間花在比較有機會的房子上才對。聽過什麼,8/2法則嗎?就是把自己百分之80的精力花在百分之20的關鍵事上。(KO學長的名號是怎麼來的呢?聽說只要遇到跟別人比拚業績競賽,沒有一次會贏的冏境,讓他獲得此一名號。)

馬奶奶一如往常的呼我去她家談談大事,她的大事跟房子無關,都是她的生命歷程,她說她老公是個窮家小孩,因為當時考上台大法律系,是他們鎮上最會讀書的人,所以家大業大從事貿易的馬家就希望馬奶奶能跟這窮男子結婚,未來這男子的所有讀書出國費用都由馬奶奶家出資。沒想到丈夫功成名就後就開始拋妻棄子在外養小三,而且是光明正大的一三五,二四六這樣的二邊跑,搞的馬奶奶死愛面子的性格成為這婚姻最可悲的連結,因為不愛了不離開不能說但大家都知道。說到激動處她會揮動她肥厚的雙手,看著她的翡翠玉鐲牢牢的嵌入在肉團手環上,就好像那個時代的悲哀,愛情被活活的葬送,名分卻活生生的延續著,無法脫身

有一天,馬奶奶呼叫我,她說房仲你知道嗎,昨天有一個人敲我家的門,是個男人,他隔著鐵門跟我說:您好,我跟房先生看過一樓的房子,我有需要,我知道您是屋主,可否讓我們私下談一談,我們可以省下仲介費用。我二話不說進了廚房,拿了茶水準備奉上,才怪!我去拿了把菜刀,狠狠的往鐵門丟,他嚇了往樓下跑!我還吼他:過河拆橋,不要臉!就算你原價買,我也不賣你這種人。當下不知為何,心暖暖的,臉熱熱的,原來我經營的不是一間房子,是一個緣份,一段祖孫情誼。

馬奶奶現在準獨居生活,老公大概也不太回家了吧,小孩很有成就都在國外工作,她賣房子的錢就是給小孩在英國買房子用的。有天,我在跟久未約會的女友用餐,這用餐地點還是早在一個月前訂的高檔餐廳,當燈光美氣氛佳時,我的電話響了,電話那頭是馬奶奶哭喊的聲音:房仲快來,快來,快來救我!我的眼神頓時出現焦急和無奈,而餐廳的這頭則出現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示意著我,現在是抉擇關鍵,要愛情還是要麵包?

房仲啊,房仲啊,不能對馬奶奶見死不救,也不能辜負女友的一片真心,於是我決定打包著我的愛情去找我的麵包,我是死是活,等事情解決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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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馬奶奶家,發現她全身癱軟在沙發上,但嘴角好像有因為我的出現而微微上揚,我手起刀落,拿起手機準備call 119,女友則忙著安撫馬奶奶。房仲別打電話了,你來就好。天啊!這是什麼,我來能救命,馬奶奶別開玩笑。馬奶奶指著破損的紗窗說:它壞了,所以我很怕,我很怕有壞人會進來我家偷東西搶東西。正當我覺得一切都是老天爺在捉弄我時,女友回說:老奶奶,別擔心,我們幫您把它修好。我回說:我不會修,怎麼辦?奶奶斬釘截鐵的說:我會!

更,這世界太瘋狂了!一個破損的紗窗破壞了一個美好晚餐不說,還要一個不會舞劍的人陪公子練劍。馬奶奶說:因為我太胖了,沒法下腰,我指揮,你們用。這美麗的夜,寒風在我臉頰吹,吹了我心也跟著寒了,當身體因為爬上爬下而背叛熱起來時,紗窗也修理好了。馬奶奶很是慈悲,給了我們一箱她去慈濟拜過的貢果,同時也教會了我,如何修理紗窗和這世界的偏執與依賴。

女友這時突然語出驚人:其實房仲當房仲挺適合的。(也許他愛的不是我,是正在修紗窗的我)

大家可能會好奇,馬奶奶那間房子到底賣掉了沒?

是的,賣掉了,賣給那給被丟菜刀的男子。那個男子在被丟菜刀之後乖乖的回來找房仲我,我則沒當過有那會事的好好幫他下跪跟馬奶奶道歉,別覺得浮誇,真的是要下跪的程度,因為老人家一言九鼎,不賣他就是不賣他,最後我只好請馬奶奶當著菩薩面前擲杯,看菩薩能不能原諒他。

菩薩有沒有原諒他我是不知道,但肯定是疼惜我這孩子,聖杯!

千年不動的不動產,成交了,而KO學長你又輸了。(笑)

馬奶奶您最近好嗎?房仲任務愈來愈多了,去您府上的時間愈來愈少,到只能一年一封賀卡,您最近好嗎?

 

 

世上永遠不缺夢想,缺的是捲起袖子實踐的人,我是房仲,我的宿命就是當個房仲,我認為這就是我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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