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仲是我的名字,沒錯我的名字約束了我的出路,我大學畢業當完了兵,想就沒想就進入一家房仲公司當起了業務。宿命論很無聊,但對我而言有一點點的浪漫,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 (微笑)

黝黑滿身皺紋,個子矮小有點駝背,穿著白背心藍白拖的硬伯在店裡前方徘徊,其實當下他應該是穿著泛黃還有破洞的背心,衣領不知受到什麼外力拉扯已嚴重變形。

此時,店內所有人都在忙,都在忙,忙著看手機看電腦看看你看看我,沒人注意在外面徘徊的硬伯。

我走出門口:您好,我是房仲,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呢?

硬伯:沒事,沒事,我看看,我看看。(他一眼正眼都不跟我對上)

此時我就耐心的站在一旁,我抓了一個不會給他壓力的距離回說:沒關係,有需要我在旁邊,我正好想要在外頭透透氣呢。(雙手舉高拉拉上身,嘴巴還大口的吸著氣)

我眼睛沒閒著,眼珠隨著硬伯的目光跟去,發現硬伯都在注意500萬左右的小案子,這是櫉窗廣告放的最低起始價。(時間大概有一世紀這麼久~)

硬伯:嗯~先生,請問有沒有比這些房子還便宜的呢?(先生,先生,您別開玩笑了,心想這已經是台北市最低不能再低的物件了,是要我去哪再生一間給您啊)

別忘了,房仲我是好奇心堆出來的,我想,太好了,至少他願意跟我說話了。我沒有直接回答他,我則接著問:請問您的用途跟大小可以跟我說一下嗎?

硬伯:。。。。。。

硬伯,您再不說話,我拳頭都硬了!又過了好久好久,他好像在考驗我跟他在外面能吹多少風。

他這次沒再說任何話,朝著地板點點頭好像在跟我再見一般,轉身離開了。(我有種花了很多心思寫了情書,卻連交到對方手上都沒有,對方就交到男友的挫折感,只不過對象換成個阿伯)

回到店裡,大家又不忙了,一片和諧,我感到世界在跳舞,美妙極了。

過了大概幾個太陽東昇西下,硬伯又悄悄的出現在店外頭,這次更扯,我才跟他對上眼,他轉身就離開,是不是比扯鈴還扯。放心,房仲我是不會被人甩第二次的,我立馬跟上,但我不是想找他聊天,我是想知道他要去哪裡?我跟他離著一段安全距離,我警匪片看太多了,跟蹤埋伏設陷阱我樣樣知悉,可通通沒試過,這次就來個處女秀吧!

硬伯雖然有點年紀,腳程還有點快,快到我這年輕人竟然有點喘了,穿梭了幾條馬路,週邊房子感覺愈來愈雜亂,天空也從彩色,慢慢變的灰灰暗暗,正當我無意識的跟在他後方,他突然停在一個堆滿雜物的地方,旁邊還有一台四輪推車,我意識到這是一個撿破爛的集中地,只是硬伯為什麼停在這。沒錯,硬伯就是這集中地的主人,他每天都在為著紙箱瓶罐奮鬥著。

這時我再也受不了,年輕人就是衝動,我走進硬伯搭建的鐵皮屋,大聲的說:請問您待會有空可以幫我回收一下物品嗎?

硬伯邊回頭邊回答:沒問題,沒問題!(看到是我後他笑了)世界真小,我們還真有緣份(換我笑了),你東西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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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開始跟硬伯聊起來了,在聊天的過程中,我不時的被一個角落給吸引,鐵皮屋不大,大概就四,五坪左右,裡面的東西是垂直堆放好不壯觀,但那個角落特別的乾淨,還放了一張折疊床,這不稀奇,稀奇的是有一隻粉紅色的熊熊和一條有公主圖案的小棉被整齊排放在床上。難道硬伯有不為人知的怪癖好,此時,硬伯也注意到我,他說,那是他孫女的。

我看著硬伯:孫女?

硬伯:對,是孫女,她現在去幼稚園,她很可愛呦,我現在跟她相依為命,她命苦,從小就被我兒子和媳婦放在這,在一年的節日後,她的父母從此失聯,我失去兒子媳婦,小孩則失去了她的爸媽。

我回:硬伯,失聯,把人找到不就得了,現在找人很容易啊。

硬伯:房仲啊,如果一個不想被找到的人,你找到他意義何在呢?孫女是他們留給我的最好禮物,我要好好的照顧她。(媽的,人渣人渣,怎麼會有如此不孝之人)對不起啊,不是我不跟你看房子,是我真的買不起,我一輩子的資產就在這屋子裡了。(他另外緩緩拿出一個鐵盒,裡面有一本存摺,他拿出來翻了翻給我看,這是我的全部,我揉了揉眼睛是285萬)

285萬真的不多,但也足夠我房仲回家跪著看自己的存摺了,硬伯是怎麼靠這些紙箱瓶罐存足這些錢啊。現在不是自我否定的時候了,我得趕快行動,硬伯希望找到一間能真正擋風遮雨的屋子,好讓她孫女平安長大。

高架橋邊,咻咻的車子穿梭聲,在一個巨大的台電電箱後方坐落著一間一樓平房,平實的馬賽克外觀,旁邊的老舊公寓似乎也不屑與它靠攏,離的遠遠的,房子內部是勉強一房一廳一室一衛的格局,我說:硬伯,對不起,這是我能為您找到的唯一房子了。

硬伯眼睛直盯著房子外觀不發一語,他甚至連房子裡面都不願走進去。(大概是無望了,這種房子肯定硬伯也是看不上眼的)

我再看著硬伯,硬伯眼睛非常的紅,他頭低了下來,我發現是眼淚,是眼淚,硬伯在啜泣。。。。。。

他邊哭邊喃喃自語的說:親愛的,我們有家了。(這次我拳頭真的硬了,我握的好緊好緊好緊,我抬頭仰望天,希望我的眼淚不要就這麼的潰堤了,要流也流慢一點~)

。。。。。。

合約書上,硬伯用他生硬的手寫下買受人:應中天(這名字好有男子氣概)

也就是這名字,讓我叫他硬伯,在我心目中沒有比他更有硬漢特質的人了。

幫著硬伯搬著一些東西到新家,也準備一些小女孩的東西送給硬伯,看著硬伯被孫女搞得又哭又笑的,我覺得我自己好快樂,打從內心的無比滿足,原來我不是來賣房子的,我是在圓一個人生的承諾,平安長大。

硬伯最近還好嗎?有時我還會經過那馬賽克的平房,看著通明的燈光,我知道您正在很努力的呵護著孫女,謝謝您給房仲一個寶貴的經驗,大器的割捨與守護。

 

對了,KO學長這集你在哪?他大概在忙了吧!

世上永遠不缺夢想,缺的是捲起袖子實踐的人,我是房仲,我的宿命就是當個房仲,我認為這就是我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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