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仲是我的名字,沒錯我的名字約束了我的出路,我大學畢業當完了兵,想就沒想就進入一家房仲公司當起了業務。宿命論很無聊,但對我而言有一點點的浪漫,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閒閒的)

無聊是工作的日常,想偷懶是人的自然,中午找菜單是菜鳥的天職,看著太陽東昇又西落,才發現一天又過:KO學長對著我喃喃自語了起來。

我是菜鳥沒錯,但手錶時鐘才走到上午11點,他的暗示是否太早了些,於是我裝忙什麼都沒聽到,看著手上一疊的客戶資料,想著劉媽媽的厠所要修理,想著某案廣告看板還沒掛,想著上次半夜2點約我看房子的方大哥,想著本月電話費用又再創新高,想著女友最近怎麼都靜悄悄......想到天邊想到海邊想到啤酒配比基尼的沙灘邊,人可以無聊,但不能無趣。天馬行空想了想,果真讓我暫時脫離KO學長的眼神角力,讓我專心了接了通電話。

電話那頭是不動哥,他希望我能現在幫他送把鑰匙,客戶臨時要追加看屋行程,很急!(工具人,好人,就是我這種人)

在指定的地點,不動哥沒出現,10分鐘過了還沒出現,20分鐘過了也還沒出現~手機沒接,好啊,要讓我擺脫KO學長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吧。時間已過12點,我現在有二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先回到店裡,拿出菜單請大家點餐後,我出發搞定大家的胃。第二選擇是現在就跑到我想吃的店家,再打電話詢問其他人要吃什麼。(我怎麼聽到有人說我好廢,買午餐不容易,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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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二個選擇都沒選,我選擇抬頭看看,抬著頭看看這附近的社區,我發現此區就是指名率很高的雙併型公寓,但成交數卻很低,請別誤會成交數很低代表不好賣,是因為住在這裡的人根本沒人想拿出來賣。但是本人就是腳勤眼明,很快就發現有一戶公寓沒有窗型冷氣,且陽台沒有任何物品,窗戶也沒有窗簾,有點常識就知道該戶應該沒人住,所以我下意識就直接按該戶門鈴去了。

按一下,沒人應。按二下,沒人應。按三下,沒人應。沒人應答內心會如此狂喜,大概不是不正常,就是房仲。那就從他左鄰右舍開始按起,一樓很明顯有人住但沒人在家,二樓有人接聽但說不清楚該戶狀況,典型好鄰居的回答內容,三樓一位阿姨說他也不清楚那戶的狀況,不過她請我去三樓坐坐。

一進三樓,我眼睛就被那成堆的書給震攝住了,硬伯在收集破銅爛鐵,那這阿姨肯定在收集書,我只有一個像隧道的空間可以行走,其他的地方都被書給垂直擺放到天際。這阿姨愛書成癡,就稱呼她書姨好了,書姨家中沒有任何21世紀的電器產物,很是離譜,最先進的大概就那餐桌上的老式手提收音機。我很喜歡穿越時空劇,而現在我活活的被拉進抗戰期間,我有點興奮也有點好奇,生活能如此簡樸,在城市中與世隔絕,書姨您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書姨把我安排在少數淨空的沙發上,端了一個從傳統熱水瓶倒出的熱茶給我,她開始娓娓道來她邀請我來聊聊的原因,原來她不是我認為的獨居人士,沒事找我哈啦來的。她告訴我,那間沒人住的房子他並不清楚,但她有一間正樓上的公寓想請我處理。我心中在想,哇塞,沒人住找不到沒機會,看起來有人住卻有機會,真的是運轉人生,轉出個機會來。

原來書姨正樓上是長輩留下來的房子,目前沒有人在使用了,因為全家兄弟姐妹只有她住最近,所以她有空會去整理,看起來像有人住一樣。聊天當中書姨透露了她的狀況,原來全家人早就想賣掉這間長輩留下來的房子,因為書姨住最近年紀又最大,她不處理,沒人敢處理。我心想又是一位念舊的人,一定對房子有深厚的情誼所以才不積極處理,但她似乎看穿我在想什麼,她馬上接著說:房仲,我是一個不逛街的人,我生活只有目的地跟家,其他地方我從不踏足,簡單來說,這些書是我的一切,我的日子很富足,思想很豐富,我不需要外界的刺激,所以不是我不處理或不會處理這間房子,而是我壓根就懶的理會,經過仲介公司我也不肯能進去,你了解嗎?

其實我百般不了解,但我還是點點頭回應了一下。就在我覺得書姨應該會把房子交給我時,她突然踩了剎車,她說我人不錯積極,公司感覺也很正派,但她沒辧法當下決定給我處理,就是需要時間想想,我心裡想所謂的想想該不會跟她的處世哲學成正關係,一想就大半年過去了吧。書姨的眼睛不知道是否有裝什麼,好像能穿透人心和思考,她開口說:房仲,你想現在就幫我處理,不是不行,但我想考考你,過了就現在委託給你,沒過就再等等。(這是在考研究所面試嗎?)

拼了,沒問題!(我似乎有點裝腔作勢的抬頭挺胸,等待著書姨給我的考驗)

書姨指著她牆上掛著用書法寫的落落長內容,問我這是誰寫的?辭賦名為何?(天哪!我光是聽到辭賦名我頭就暈了,而且這字還是草書,直接投降比較快)

房仲我以前背古文觀止可是全班第一,從後面數過來的奇才吔。但是凡學過必留下痕跡,在投降前我硬是看出一段文字「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一休和尚想通的聲音出現了,這是我少數有印象的辭賦,於是我端正的坐著,目光朝著書姨,用我覺得最標準的國語回答:蘇軾的赤壁賦。(我當下覺得勝券在握,老天爺站在我這邊)

哈哈,我看見書姨眉毛抖了一下,她應該嚇到我會這題,沒想到她回答:年輕人,這是送分題,你怎麼會錯呢?這首的確是蘇軾寫的,但叫《前赤壁賦》啊,讀書不要一知半解啊。

哇塞,差一個字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講究啊!書姨似乎又用讀心術讀到我內心的吶喊,書姨說:房仲,要敗部復活也可以,只要你能背出蘇軾任何一個文章都行。(我真的覺得做業績好難,難如登月球,難如平天下啊)

真的,你以前的恨,會變成現在的愛不是不可能的,我恨我國中國文老師叫我背蘇東坡的念奴嬌,而且要默寫到全對才行。

但現在我卻在這個滿是書味,視線被一本一本黃金屋給阻斷的空間中,大聲的背誦:

《念奴嬌》 蘇軾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出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飛灰湮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背誦時我彷彿與江郎周瑜一樣氣蓋山河,聲音徊盪在不真實的空間裡 ,但聲音才停止就有蘇東坡華髮般的感慨,人間似夢,還酹江月啊。

。。。。。。

簽約中心,書姨在買賣契約上寫下她的大名:XXX

原本就覺得這名字很眼熟,在合約書上的斗大三個字,使我思緒更清晰,這個我稱呼的書姨其實就是我們國家編譯館最愛用的作者之一,沒想到我可以跟我從小念課本的作者平行而坐,而且可以談笑風聲,這一切都源自於一個抬頭看看和一聲門鈴,緣份就是如此奇妙。

KO學長悻悻然的說:我才不信你是按按門鈴就接到委託咧,那社區根本沒靠關係無法經營,我們以前找了要死也沒有一間,我不信啦。

不動哥:以後要常叫你送鑰匙就對了。(笑了臉很僵)

簽完約的最後,書姨跟我說:房仲啊,我很好奇,你不是說我們社區很稀有嗎,不是應該很多人來找我們社區開發嗎?可是你是第一個來按我家門鈴的仲介業務吔。

這次的經驗告訴我,框住我們的往往是經驗,往往是話語,只有行動才能證明一切,別讓不行變成事實,就讓不行別成為我的性格。

現在國中小課本已經不再用國家編譯館了,我的過去也的確成為歷史的一頁了,感謝書姨的付出,是您增進了我們對文學的認識,就像您說的日子富足,思想豐富,再次謝謝您,書姨。

世上永遠不缺夢想,缺的是捲起袖子實踐的人,我是房仲,我的宿命就是當個房仲,我認為這就是我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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