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仲是我的名字,沒錯我的名字約束了我的出路,我大學畢業當完了兵,想就沒想就進入一家房仲公司當起了業務。宿命論很無聊,但對我而言有一點點的浪漫,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喘)

一回又一回的來回擊球,我對網球不擅長,但不至於不能跟人來回擊球,更何況我是跟冷教授在傍晚的河堤邊,無意識的揮動球拍。雖然說是無意識,但不代表我的那顆小綠球可以隨便打,相反的我只能打同一個方向,也就是冷教授指定的方向,因為只要我不小心打到別的方向,他一來會跑不到位接不到球,再來他會很自然的白眼我。如果我也能白眼他這世界就太平了,問題就是不行,我感覺他完全不在意的隨手一揮,球的落點總是非常的出乎意料,所以我要拚了命的跑來跑去,接球再擊球的往他右手邊揮去,無意識只是在說明我的精疲又力盡。

時間拉回我第一次見到冷教授中華路的家中餐廳裡,偌大的空間裡坐了滿滿的人,這些人都身穿西裝套裝,頭髮梳的整整齊齊,我看了其中幾位我認得出來,他們就是這地區比較為人熟知的仲介業務,簡單來說就是各家仲介公司菁英齊聚在此,這時我倒有點意外,我怎麼也在這裡,其實是不動哥因為懶得出門,叫我頂替了他一番。

冷教授用很平鋪直述的方式自我介紹,並說明要我們每個公司派一員來此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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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教授:我姓。冷。我想從其中找一。位服務人員。幫我賣掉我的。房子。(哇咧,這根本是面試大會,這教授肯定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好老師,一來就下馬威,我現在很想腳底抹油,滑出門外,不動哥還真會挑機會給我表現)

我發現冷教授講話的斷句很特別,不是口吃結巴的那種,他口齒是清晰的,只是突然間說停就停,有種世界繞著他轉,規矩有他定的氣魄。

氣氛瞬間興奮了起來,仲介生存擂台正式開始:

笑面虎1號感覺沒辦法坐的住,冷教授還沒說完話,他就立馬回應:我先我先,哈哈,我是笑面虎,我跟您報告,以您房子的狀態肯定可以賣出個好價錢,以我在這邊的資歷,您絕對可以放心,哈哈哈。(他想炒熱場子,但熟不知這場子是冷教授的)

冷教授竟然沒看著他,自己玩起自己的手指起來,不等他回應,第二位已啟動了。

鋼鐵人2號起身站立,雙手在天空不停比劃:我是一年賣了數戶,人盡皆知的成交王,價錢漂亮還不容易,但要賣的快速才更厲害,我鋼鐵人絕對是您不二的選擇。(他結束手握著拳頭,臉朝著我們看了一便,他心中一定想著,你們死定了)

冷教授不但沒看他,好像更認真玩起了他的指頭,甚至把眼睛停留在小姆指的指甲上。(我心想冷教授應該發現新大陸了,他的心早就被他的手指給殖民了)

蘇珊大嬸3號慢慢的起身,從她的位置走到餐廳的正中央,我以為她要拉個麥克風高歌一曲,可惜她只是要說說話:教授好,以您的品味,這空間感和巧思設計,我覺得您一定要找個會欣賞的人,會把美好事物具體呈現的人,會把愛與和平彰顯出來的人......(她愈講愈激動,彷彿她在呼喚著大自然神秘的力量,為我們這些看著她心靈空洞的人得到救贖)

冷教授這時臉終於有點傾向蘇珊大嬸,我心想這教授是難度頗高的魔王級,該不會就被大嬸給這樣征服了吧。

冷教授開口了:妳講話。不用這麼大聲。(歪腰)

。。。。。。

接下來的業務說明都未能再使冷教授有任何反應了,這是個奇特的擂台體驗,集體掛掉無人生存還是第一次見到,更何況這些人都是業界翹楚。

很快的,大家的目光就轉到我身上了,我好像太入戲,以為來看電影,忘了我也是來生存之戰的一員,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氛圍跟狀態,不過我怎麼樣也不能不表現一下,否則就笑話笑話了。

我:嗯...我是房仲,我想請問您要賣哪一間房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你們沒聽錯,這是全場的笑聲,所有在場人士全笑到東倒西歪,除了冷教授。

冷教授:我要。賣汀州路的透天。

就這個回答,讓其他人面面相覷,原來不是要賣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這不是耍人嗎?我想大家都一定是這樣想的,但我才納悶,冷教授從頭到尾只說了我的房子,並没說哪間房子啊?

就這樣,生存擂台,我留下來了。

經過後續跟冷教授相處,發現玩手指,斷句都非他的裝腔作勢,而是他就是這樣的人,這就是他會做的事,對他而言很自然,對我們而言不自然而已,不過要跟他交涉還真不容易。

這棟汀州路透天是個沒有保存登記的房子,也就是有土地權狀沒有房屋權狀的房子,這要源自於汀州路的過去,以前汀州路並不是一條路,而是台鐵新店線通過的地方,是台北市全面鐵路地下化後汀州路才取代鐵路的,但當時有些延鐵路邊違建的小透天並沒有因此而拆除,所以有了這樣的狀況。

以前看不上眼的地方,現在已經是很方便的地方,所以要賣也不是很困難,但難的是如何跟冷教授溝通用買家能接受的價位出售掉。

只要一談到價格,冷教授就會拿出他的看家本領,看手指或著是用一堆數理概念印證他的說法,沒錯,冷教授教的是教純數學,夠硬了吧。

談數字談不贏冷教授,乾脆不談了,但不繼續又不負責任,我只好想辦法找機會就跟冷教授多互動,等好時機再切入好了。但好死不死,冷教授的互動就就只有冷而已,沒有別的,那我又該怎麼辦呢?

好吧!冷教授唯一的嗜好,打網球。

我就拿出我塵封已久的球拍,每週找一天下午西裝脫掉就陪他打到精疲力竭,他說他喜歡在河堤旁打,因為他只喜歡對著牆壁打,除非我能只打一個方向,不讓他跑,還有命令我打球不準說話,否则他繼續他的面壁人生,真的是世界繞著他轉,規矩都由他定啊。

就這樣每週的一個午后,看見兩個男人,一個在原地輕鬆又寫意,一個跑死沒人理,幾個月過去了。

終於在一天,我們都因為喘到不行只好停手休息,冷教授開口跟我聊聊了,他的大意是這樣的:房仲,你是我第一個一起打網球的人,以前我的隊手只有牆壁,再來他願意用我建議的價格出售房子。(內容就是這麼簡單,此刻我感覺溼的不是我的球衣和我的球褲,而是我的眼睛,逝去的青春就是一首溼)

。。。。。。

我心裡一直記憶著冷教授曾跟我說:房仲,你真不簡單,你可以服務像比爾蓋茲,和愛因斯坦的人,是很不簡單的。當時我心想一個是有錢人,一個是聰明人,所以冷教授自視為有錢的聰明人,難怪他說我不簡單,其實是他才不簡單吧,但心中滿是疑惑,這樣自大的形容自己實在不太像冷教授的作風。

直到最近谷哥大神很好用,我才輸入了比爾蓋茲,和愛因斯坦,無聊想從中找些什麼,映入眼簾資料顯示,這二個名人竟然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有【亞斯伯格症】

看了一下亞斯伯格症的症狀,比對一下和冷教授互動的點滴,這時一切都豁然開朗了,原來那個斷句,那個動作不協調和不擅表達的冷教授,就像身上裝個阻擾訊源器,也如同天線寶寶没了天線,讓他跟人溝通是這麼的辛苦,而他能夠靠著努力在大學教書,這種能耐豈是我們能夠體會跟經歷。

回頭看看那個河堤球場,那個没有言語的球場,想著曾經每一次的揮拍,一起流著汗水,一起大口的喝水,原來最好的交流不一定需要言語,單純的一起不也是真誠的溝通,不是嗎?

謝謝您信任我,教授。

也謝謝谷哥讓我更認識這世界

世上永遠不缺夢想,缺的是捲起袖子實踐的人,我是房仲,我的宿命就是當個房仲,我認為這就是我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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