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仲是我的名字,沒錯我的名字約束了我的出路,我大學畢業當完了兵,想就沒想就進入一家房仲公司當起了業務。宿命論很無聊,但對我而言有一點點的浪漫,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冒汗)

門一打開,濃濃的尿騷味加上悶熱的氣味,我朝著味道尋去,視線被一個斑駁沙發給擋住,直到一個大男孩拖著像枷鎖的東西慢慢的爬了出來,此時我才明白,這個二眼無神口中喃喃自語的男孩,並非一般人,但我還是被這殘酷又現實的畫面給震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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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在街頭發派報一直是個考驗,揮汗如雨之外還考驗著體力,而我總把發派報當一種修行,雖然也許它的效率並不高,但命中率極高!(這是哪方面的神邏輯)

今天的行程是從西藏路與康定路路口從南往北走,經過龍山寺捷運站,跨過廣州街跟桂林路,直通西門國小,感覺很遠但也不過1.6公里左右而己,我習慣用井字的方式完成一個階段的派報作業,這樣比較不會有區塊拉太大或某個地方遺漏掉了。

這個地區不是普通的住宅區,所以大部分的人會省略這段,不過我總覺得該做的事就是要做,若省略哪一塊對我自己好像都無法交待。至於為什麼省略,主要是有幾個路段18禁交易頻繁,我去發派報也是速速通過某些地段,否則我就是被反開發的對象。

正當我快速要通過某處時,有個很老練的阿姨把我叫停下來,當然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我消費之類的。過程當中我無法注視她的臉超過一秒,因為那臉的粉就像是打了石膏在臉上,只是在她臉上的石膏感覺不太堅固,可能用力笑就會裂掉。她一直講我就一直退,那個濃郁的香水味弄的我想立馬挖個地洞鑽進去。她看我一副想揹著火箭筒飛離地球的樣子,只好自己不斷的降價,此刻我耳朵已經聽不下那麼多東西了,再這樣下去,我可能要被吃掉了。於是我不知道哪跟筋不對,塞了幾張派報給她轉身就逃,這可能是自從高中大隊接力賽後跑的最快的一次,全身上下都不自在,腳底有火但背脊發涼。

KO學長:房仲,你有病呦,不是叫你不要跑去那地方,那是地雷區,就算有案子,你也處理不來啊!

此刻不動哥反而一派輕鬆的問我:那阿姨正嗎?

我覺得他們都很有事,我的身心才剛剛平復而已,簡直是落井下石,很想回不動哥那阿姨超正的,比電冰箱還正,比本壘板還正可以了嗎!(但問題太Low,我還是懶得搭理)

時間過了不久,我就接到一通電話,那個阿姨竟然主動call我,你們看我是不是天底下最阿笨的人,我怎麼會把有我手機電話的派報拿給了她呢?@#$%︿&*

就叫她粉阿姨好了,粉阿姨說他要我立馬去找她,但請我別誤會,不是要我去消費,是有間房子請我幫忙。(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感覺不動哥比較想去)

就在我心中還在撕著花瓣,到底是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我機車的油門已經把我人帶到相約現場。(內心戲被責任感給完全吞噬)

此時粉阿姨已經把她臉的石膏給褪下,所以我認不得,那個穿著牛仔褲還穿個球鞋的粉阿姨,跟讓我驚慌失措的粉阿姨是同一人嗎?反差也太大了吧,但基於她一開口的那老練聲調,和百年揮之不去的香水味,我還是相信她就是那個她。

粉阿姨跟我站在環河南路一個大廈一樓外,沒錯,就是站在門外,她似乎完全沒有要我進去的意思,而這間一樓就是她想委託我處理的房子。

粉阿姨,沒看過房子是要怎麼賣房子啦~

粉阿姨竟然要我賣一個不能開門的房子,她說她有權狀保證房子是她的,但她沒打算開門讓我了解屋況。

我曾經有賣過一間房子某個房間是不能開的,但還沒賣過不能開門看屋的房子,實在強人所難,我只好跟她說若不能看屋,我只能拒絕這次的委託。

她想了大概有半世紀這麼久都無法正面回應,我在門口汗如雨下,但我堅持這最基本的原則,因為就算我不看,買方也會要求看屋。(其實這種狀況,要不是為了專業,我也不打算看屋了,怪怪的)

粉阿姨深吸了一口氣才回:好,但請我不管如何一定要幫她這個忙,她才願意開門。

我能說不行嗎,當然用我最男子氣概的聲音回:沒問題!

粉阿姨看了我的臉跟我示意一下,就掏出鑰匙開起門來。。。。。。

門一打開,濃濃的尿騷味加上悶熱的氣味,我朝著味道尋去,視線被一個斑駁沙發給擋住,直到一個大男孩拖著像枷鎖的東西慢慢的爬了出來,此時我才明白,這個二眼無神口中喃喃自語的男孩,並非一般人,但我還是被這殘酷又現實的畫面給震懾住。

在這個讓人窒息的空間裡,我想我一秒都待不住,但阿姨有種既然都進來了,就好好的坐下聊聊天的態勢。

原來這個精神異常和行動不便的大男孩是粉阿姨的兒子,阿姨說她恨自己,早知道懷孕喝酒會造成孩子這樣的狀況,當時她就不應該繼續工作喝酒。她又說這孩子的父親也不知道是誰,真是個命苦可憐的孩子。(此時她已泣不成聲)

她原本也是要把孩子送去專門的中心去,但他去了一趟才發現那裡並沒有比在這裡來的妥當,而且還發生了一件事,讓她決定從此不與這孩子分開

她說在那孩子差不多7歲的時候,她把兒子帶去特殊中心準備就此分開,就當她要從中心的大門離開時,她回頭隔著玻璃看著她兒子敲著玻璃,嘴裡叫著【媽媽】...【媽媽】...

粉阿姨說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聽見這孩子叫她【媽媽】,那遲來的媽媽竟然出現在7年之後要分開那刻。(我也止不住而紅了眼眶,望著滿臉悔恨的阿姨,也嘆著命運的捉弄)

而這次賣掉的錢,粉阿姨打算到三峽買一間房子,她打算跟孩子從此過著安穩的日子,也遠離了她現在的這份工作

經歷過許多客戶大大小小的事,我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無法也不能批判任何人的人生,只是粉阿姨的經歷,加上她以賣掉這房子當做重生,我似乎覺得賣掉這間房子的意義已經大大不同了。

。。。。。。

今天我又再次經過了這個曾經讓我震懾的大廈一樓,外面掛了一個全新的牌子,牌子上寫著某某廣告公司。

我怎麼把粉阿姨的房子賣給這間廣告公司的,我記憶已相當模糊,但我永遠記得與粉阿姨第一次打開門的那一刻,和粉阿姨要搬家到三峽的那一刻,一個枷鎖被拿掉,換來了是母親握著兒子的手,慢慢離開我的視線。

買賣房子你可以單純的看成是一個交易行為,但對有些人而言,他是生命的轉折,換個環境重新生活。

世上永遠不缺夢想,缺的是捲起袖子實踐的人,我是房仲,我的宿命就是當個房仲,我認為這就是我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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